道路两边的满清骑兵疯狂用自己的弓箭和大刀杀死沿途的百姓。
前几天洪承畴知道那个贱人败坏自己的计划之后,气得把自己的博古架上面珍藏的所有珍贵古玩通通砸碎,然后下令把徐棠梨满门诛尽,最后还不解恨,把他们家的祖坟都给刨了。
最后仍然觉得余怒未消,命令那些满清绿营烧杀抢掠,对外宣称此地居民不服王化,正在替天行道教训他们。
村口的广场上,几个满清士兵静静立在一边,他们弯弓如满月,缓缓调动自己的节奏,最终随着一声命令,弓弦上的羽箭立刻飞出……
……
……
府衙中,千总王成郑重地戴上大明羽翼冠,身穿朱红大明官服,手上拿着象牙笏板,神色肃穆,他的妻子也在一边为他红袖添香。
他原本是推翻大明统治的一个陕北农民,跟随李自成南征北战,参与了每一场大战,亲身经历了大顺从草莽到定鼎然后到失天下再到如今这种局面的全过程。
他不是没有任何怨言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到现在的成熟,闯王却没有给他们他们想要的。
时耶?命耶?
他的妻子对着他说道:“墨已经磨好了,不知道夫君想要写什么。”
王成说道:“我不是在写什么,而是在问自己需要什么。从南到北,从京城到夔东,我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恩也好,怨也罢,也都还在这里。如今挥毫泼墨,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写一些什么,无非是胡乱发一些自己的心绪罢了。倒是为难你了。”
女子脸色微红,头颅埋得低低的:“夫君这是什么话,跟随夫君是妾身的本分,我从你强行把我掳过来当妻子开始,就这样了。”
王成揉了揉自己的头,有一些羞赧地说道:“这是我的不对,让你受苦了。”
“如何能够说受苦呢?若是你不把我抢过来,我一家都要死绝了,那些土司,都是如此罢,妾身能够得夫君垂怜,已然是万幸,如何能够奢求其他呢?”
“知我者,我妻也!”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他能够听见外面的声音,很多都是孩子的惨叫,妇女的哀鸣,他能够听见许许多多妇女哀求那些满清士兵放过他们的孩子,放过他们的父母。
那些被抓起来的壮丁,妇女苦苦哀求,有的愿意以身代死,有的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来求得孩子父母的安全。
那些满清士兵口头答应,然后在他们面前一个一个杀害老人孩子,他们把那些弱小的孩子高高抛起,狞笑着用自己的长枪往上捅,孩子的啼哭声顿时就消失了,好像他们从来不存在一般。
那些老人,满清士兵把他们用绳子串起来,然后把他们押送到塘边,寒风中的老人们瑟瑟发抖,眼睛里面都是绝望。
一个有气节的士大夫模样的老人则是破口大骂,骂他们猪狗不如,必遭天谴,结果满清士兵狞笑着直接一脚踹翻那个老人,直接把自己臭烘烘的双腿架在那个士大夫的脊背上,企图把他的脊背踩弯。
士大夫却恍若未觉,只是挺着脊背,艰难地笑了笑:
“我生时,锦帽貂裘!”
“我长时,天地倾颓!”
“年老矣,身无一物!”
“回望故国,表里河山苍茫泪!”
“山河缺,忠魂补!”
“华夏倾,丹心昭!”
“念我高皇兮,祚启灵长!”
“列祖缵绪兮,文德辉煌!”
“国步多艰兮,夷狄跳梁!”
“龙驭升遐兮,丑类獗猖!”
“率土皆臣兮,使我痛伤!”
“矢志金石兮,镂骨靡忘!”
“此怀未展兮,罹此祸殃!”
“囹圄空阔兮,枷锁馨香!”
“我节已明兮,视死如常!”
“含笑九泉兮,得见先皇!”
“大明恢复兮,再睹冠裳!”
“我虽幽冥兮,魂魄翱翔!”【注0】
“大明衣冠百姓苏百朋,今日死此,也无愧天地,更无愧高皇,只愧此身,已是夷狄!”
也不知道怎么哪里来的力气,士大夫一下子挣脱了束缚,来到了水塘边:“我虽国破家亡之人,也不是你这等夷狄可以侮辱的!”
随后他向着北方拜了三拜,来到水塘边,对着天上的日光吟绝句二首:
“幻影落红尘,倏忽成今古!”
“名义重为山,以身弃如土!”
“四顾环刀戟,辗转不得死!”
“矢念终不移,皎日有如此!”【注1】
随后跳入塘中!
那满清士兵满脸通红,因为他的那些豺狼同伴嘲笑他的力气退步,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大清士兵,恼羞成怒的他没有办法对他的同伴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于是他拿起自己手上的大刀,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人、孩子、妇孺:
“你们不服王化,我是替天行道!”
“狗杂种,不得好死!”
“杀了苏员外全家二十八口!他们里通外敌,企图颠覆我皇清盛世基业!”
“苏员外全家二十八口已经全部投塘自尽!”【注2】
“捞起来,挫骨扬灰!”
……
……
“衣服都穿好了?”王成脸色平静地说道。
“已经穿好了。”
“怎么是这件衣服?”
“当初我和你在我父母坟头磕头成亲的时候不就是这一身衣服么?”
“你和我一样。”王成咧嘴一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体衣,也是他们成亲时候穿的。
“刚刚静佳禅师给我送信一封,说他已经去了,他什么都要超过我,如今在赴黄泉的路上也超过我居然连身后事都给我交代好了,我怕是怎么也追不上他了,我真的是不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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